逼迫或是陪伴

這次回家和媽媽聊天，講到念英文真的好痛苦，怎麼念都沒有任何反饋，「不過也是有進步的地方啦，之前念英文大多是必須上台報告或是懷著應付應付的心情混過去。雖然現在我還是很討厭念英文，但是真的有開始面對它，把它列入我想要做的事情之一，就算痛苦不減」。

聊一聊，我媽說「寶貝啊，真的很希望你趕快克服英文障礙，你對英文那麼排斥，我會一直覺得是我教養你過程中的一個缺憾」說到這，我國高中時，持續上了四年多的英文家教（我一直很不願意上課，因為我都跟家教老師到處吃喝玩樂，而我爸媽也知道我都在吃喝玩樂，但還是持續要求我去上課）。事後回憶，我始終覺得爸媽抱著某種「不希望對我愧咎的心情」給我英文課的機會；這樣也好啦，當我大四、碩一拿著游泳家教賺來的錢換[痛苦的]英文家教課時，實在是沒臉有任何怨言。不過，我始終沒跟爸媽核對他們當時要求我上英文課的心情或動機究竟是什麼。

我媽持續闡述：「我當時一方面覺得，在使用母語還沒有完全成熟之前，刻意學習第二種語言的程序不對；並且我們和我們的同學也是國一開始接觸英文，大家上大學讀原文書也沒什麼問題，很多人後來還出國唸書，所以我們更覺得不需要也不應該提早學英文。另一方面，我特別討厭覺得學會英文就很了不起的那種想法，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我真的很不希望你們覺得學英文很厲害，那充其量不過是個工具」（學術翻譯：啊就是你們對英語霸權的敵意、對文化殖民的排斥啦XD）


而且，我姊也是國中才接觸英文，但因為他很乖又很用功（不像我）所以我姊適應良好，沒什麼太大問題，英文也一直表現不錯，是她的拿手科目。所以這更加堅定我爸媽不希望我提早學英文的想法。

「雖然這導致你後來接觸英文的開始就那樣挫折，絲毫感覺不到學習的樂趣，但是我們又沒辦法在這中間勾起你學習的樂趣或是學習的心，用盡各種方法都沒辦法讓你比較願意接觸英文；即使如此，我們還是沒有逼你把英文這個工具拿起來」（事實上才不是沒有逼過，只是成效超級不彰罷了XD）不過，我聽到這番話其實有點驚訝，他們沒怪我不用功，他們真的明瞭「沒有學習的樂趣就不想學」這件事情。仔細回頭想想，爸媽是真的從沒說過「你就是不願意面對自己的問題」或是「你就是懶啊所以不學英文」這類的話。

然後，我媽說了一番，讓我真的真的很感動的話「我們決定不要逼你去做你真的不想做的事情。雖然我有時候真的很後悔，如果以前能逼你多念一點英文，或許你現在不會那麼挫折、擁有的天空可能截然不同。但我一直清楚知道，因為我們不願意讓親子關係在中學時就破裂，所以不願意在你還小的時候就逼迫你做一件你真的一點意願都沒有的事情。如果那時候真的逼你，你可能既無法長成現在的你，我們的親子關係也不會是現在這樣。或許那樣做，問題根本就不是你有沒有能力念高中、大學或現在讀研究所，而是你可能在這中間就跑去當流氓了吧。我不希望拿良好的關係換你學英文，那又怎麼樣。」這番話讓我快要當場落淚，但是聊完天我還是懷著堅強的心情繼續和proposal奮鬥，直到睡前滿腦子都是這番話，然後一直哭（現在寫也一直哭）。

爸媽在我成長的路上選擇陪伴我而不是逼迫我，雖然讓我恣意發展的代價就是現在的英文很爛，可是也換來我和他們的關係很好，換來我能夠學會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就算英文真的讓我非常痛苦，甚至這條研究所之路一直不斷出現「不如別走了」的念頭，面對英文的軟弱無力也在某些時刻讓我對自己很反感，或甚至某個意義上否定自己。但我還是覺得英文的挫折帶給我滿多正面的影響，雖然現在負面影響可能還是比較多一點啦，畢竟我每天看到英文都在哭。

英文的問題持續是個問題，英文的挫折持續是個挫折。但我和爸媽的關係很好、我知道英文充其量是個工具、我對文化殖民和霸權有一點警戒心、我願意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不管英文有沒有變好，我都願意接受這是人生的失與得。但我心底相信英文會有好的那一天，就算這中間還有無數眼淚和憤怒或其他負面情緒。

我真的很感謝爸媽是一路陪伴我而不是逼迫我。如果沒有他們的陪伴，我的人生路真的會變得很不一樣。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