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14日 星期一

選手回憶錄:受傷

以前在舊網誌,寫過一系列的選手回憶錄,這是一個我非常喜歡的系列,諸如:好想回去練游泳游泳生涯帶給我的價值觀原來運動員也有人權最累的一次練習我的教練們只因當時太緊張胃痛游泳教我最寶貴的一件事,等等。

而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主題「受傷」,卻遲遲沒寫。

受傷是游泳影響我最深遠的事情之一,直到現在我都還受到傷痛困擾。此刻我貼著肌內效批著電熱毯回想起傷痛史,還真是格外的有氣氛。


第一次受傷是小學六年級破國小運動會的前幾個月,那是個冬天。先是游自由式會痛,但一下子又不痛,我不以為意,然後游仰式也開始痛,接著再也回不去不痛的模式了,只好硬著頭皮跟教練講(誰敢說自己練習時有狀況啊!每次身體不舒服都要思考再三才敢說!)去看醫生,宣布了一個新鮮的名詞(殊不知就要跟著我一輩子了):肌腱炎。

後來直到國二左右,又開始斷續復發,接著就脫離急性的範疇,永遠的來到慢性肌腱炎了!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再也不能趴在桌上睡覺,永遠不能,我都只能留一顆頭自己孤拎拎的躺在桌上,然後兩手垂下來,這種睡姿脖子會很酸,然後很容易流口水,還很醜。所以我好討厭「在桌上睡覺」這回事。

國二是第一次比較嚴重的肌腱炎,休息了兩三個月,都沒划手,每天都在踢腿,踢踢踢踢踢。

後來還是間斷復發,但是沒那麼多時間讓我休息,同時也慢慢學會和傷相處,不太會讓他爆發到很嚴重了。

後來又來了一次很嚴重的,是高二的時候,就是這次的嚴重受傷讓我後遺症到現在。不過會這麼嚴重是我自己選擇的,當時經過非常慎重的考慮。不過現在回頭來看,我不太確定我還有沒有那麼堅持這個決定。雖然讓我重選我毫無疑問不會改變我的選擇,但那是因為我不知道後來我會跟大家翻臉,我也不知道手傷「真的」會跟我一輩子。雖然當時候我已經做了開刀也無所謂的決定!

那時候為了全中運大家都很拼,氣勢很高昂。可是全中運前兩個禮拜我手開始痛。然後越來越痛。已經痛到需要停練的那種程度。(事後分析:廢話,高中時睡那麼少,身體會好才有鬼,而且全中運前壓力那麼大,每天都很忙很累,睡的少,還要練游泳,都沒出事那才真的是奇蹟!)我很煩惱,最後去看醫生,吃了消炎止痛,當然,就不痛啦!但是我沒停練習,繼續操我的手和我的肩膀,所以只要停掉止痛藥就開始很痛。當時我也和教練們討論過,他們唯一的建議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要去打類固醇,無論醫生怎樣說服我去打類固醇我都不要去。所以我也就沒去,然後吃了十多天的止痛藥,延續到整個比賽期間都在吃。

但是吃了十多天的止痛藥還繼續練習,而且吃止痛藥參加肌肉使用最高強度的比賽!(比賽其實是最容易受傷的,因為讓強度拉到最高了!)到賽會的後面幾天,我要比主項,但是早上忘記帶止痛藥了,等昨天的藥效慢慢退了以後,我痛到手無法抬過肩膀。我到現在還是無法忘懷那時候我有多慌張,好慌,好慌,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而我以為自己是堅強的,我想要自己是堅強的,所以我什麼都沒說。我經過分析,發現我最難通過的部分其實是仰式跳水,因為手要快速從胸前甩到背後,所以我早上不斷在心理祈禱,拜託,讓我可以跳水,讓我可以跳水,我可以踢腿踢完,多難堪都沒關係,讓我進決賽,讓我吃止痛藥,拜託,給我一個進決賽的機會,拜託。

最後,腎上線素還是戰勝了傷痛,跳水出去沒有劇痛就給了我信心,我抱著不去想任何傷痛,把任何痛和痛苦都當成比賽的一部分的心情盡情使用我的手。忽略痛和痛苦本來就是運動員的天職,尤其是在比賽的時候。

我進了決賽,下午也吃到止痛藥。這個賽會繼續進行,比賽圓滿結束。我們拿到史上最好的成績(但是很快又被後面的優秀學妹打破了)我們以非體育班之姿的隊伍,拿到了接力銅牌,拿到了總錦標第四名。

這中間還有一個感人的故事。(讓我插進來說一下)

就是拿銅牌的這項接力,我們本來以為拿不到了。比完預賽,我們排第三,贏第四名八秒。而且第四名已經派出最強陣容了。下午決賽,我隊三個名額已經確定,只剩最後一個名額,到底是要讓拿保送權的人下還是最快的人下?討論時兩個人都哭著離席了,互相堅持要讓對方。我們是一個常常開會的隊伍,但那天是我開過心情最沈重的會議,是一個沒有交集的會議。

讓最快的人下接力我們穩坐銅牌,我們贏第四名整整8秒。但是要拿保送權的人比最快的人慢11秒。我已經忘記決策過程是什麼了,總之,保送權贏了。

結果下午接力,我們屢屢和第四名戰成平手。我從來沒有在比賽場上尖叫的如此忘我。到最後一棒(也就是互讓的那個名額),要拿保送權的同學游出了他史上最好的成績,進步三秒,在最後關頭贏了第四名領零點幾。贏了,贏了,贏了耶!簡直不可置信的我們,當整個泳池沒有別人一樣,一路從比賽池尖叫到熱身池,再從熱身池尖叫到頒獎臺(別隊的人說:這是史上最嗨的銅牌了)。天哪,我好以這個隊伍為傲。(不過高三的時候和全隊翻臉那又是另外一個很長的故事了,那會有多傷心就可想而知,而翻臉都是為了要念社會學啊,哼)

所以這幾天其實是我比過最爽的比賽,我以每一個隊友為傲,我也如願拿到了一面全中運的獎牌,雖然不是個人項目,但是我已經很滿足。

此生最後一個認真的比賽,就以這麼風光作結,然後換來一個永遠不會好的肩膀傷。

高三的時候,我練了一整年的重訓作為復健,還斷斷續續的看了好多醫生,做了滿常一段時間的消極復健,看醫生和做復健都沒有跟家人講,他們都當我在晚自習,或是在學校念書。

後來重訓的習慣就一直延續到現在,因為我不能讓肩膀沒有肌肉。高三的時候醫生告訴我,我的筋和肌腱過度拉扯,已經太鬆了,再拉下去就要脫臼了,現在是半脫臼的狀態。真的,我以前比較瘦的時候,讓肩膀放輕鬆,再稍稍往下用力,就可以看到肩膀上有非常清晰的一個半圓凹槽,那是手的骨頭本來應該要位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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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了這麼長的手傷史(以上只是手傷史喔,只是我眾多傷裡面最嚴重的一個,其他的幾乎沒有留下後遺症,但是全身上下該受的傷大該都蒐集齊全了),我的手還是絲毫不見起色,X(這是髒話)。

拜託,不要再痛了好嗎,我都有乖乖練重量啊,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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