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舊網誌,寫過一系列的選手回憶錄,這是一個我非常喜歡的系列,諸如:好想回去練游泳、游泳生涯帶給我的價值觀、原來運動員也有人權、最累的一次練習、我的教練們、只因當時太緊張、胃痛、游泳教我最寶貴的一件事,等等。
而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主題「受傷」,卻遲遲沒寫。
受傷是游泳影響我最深遠的事情之一,直到現在我都還受到傷痛困擾。此刻我貼著肌內效批著電熱毯回想起傷痛史,還真是格外的有氣氛。
第一次受傷是小學六年級破國小運動會的前幾個月,那是個冬天。先是游自由式會痛,但一下子又不痛,我不以為意,然後游仰式也開始痛,接著再也回不去不痛的模式了,只好硬著頭皮跟教練講(誰敢說自己練習時有狀況啊!每次身體不舒服都要思考再三才敢說!)去看醫生,宣布了一個新鮮的名詞(殊不知就要跟著我一輩子了):肌腱炎。
後來直到國二左右,又開始斷續復發,接著就脫離急性的範疇,永遠的來到慢性肌腱炎了!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再也不能趴在桌上睡覺,永遠不能,我都只能留一顆頭自己孤拎拎的躺在桌上,然後兩手垂下來,這種睡姿脖子會很酸,然後很容易流口水,還很醜。所以我好討厭「在桌上睡覺」這回事。
國二是第一次比較嚴重的肌腱炎,休息了兩三個月,都沒划手,每天都在踢腿,踢踢踢踢踢。
後來還是間斷復發,但是沒那麼多時間讓我休息,同時也慢慢學會和傷相處,不太會讓他爆發到很嚴重了。
後來又來了一次很嚴重的,是高二的時候,就是這次的嚴重受傷讓我後遺症到現在。不過會這麼嚴重是我自己選擇的,當時經過非常慎重的考慮。不過現在回頭來看,我不太確定我還有沒有那麼堅持這個決定。雖然讓我重選我毫無疑問不會改變我的選擇,但那是因為我不知道後來我會跟大家翻臉,我也不知道手傷「真的」會跟我一輩子。雖然當時候我已經做了開刀也無所謂的決定!
那時候為了全中運大家都很拼,氣勢很高昂。可是全中運前兩個禮拜我手開始痛。然後越來越痛。已經痛到需要停練的那種程度。(事後分析:廢話,高中時睡那麼少,身體會好才有鬼,而且全中運前壓力那麼大,每天都很忙很累,睡的少,還要練游泳,都沒出事那才真的是奇蹟!)我很煩惱,最後去看醫生,吃了消炎止痛,當然,就不痛啦!但是我沒停練習,繼續操我的手和我的肩膀,所以只要停掉止痛藥就開始很痛。當時我也和教練們討論過,他們唯一的建議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要去打類固醇,無論醫生怎樣說服我去打類固醇我都不要去。所以我也就沒去,然後吃了十多天的止痛藥,延續到整個比賽期間都在吃。
但是吃了十多天的止痛藥還繼續練習,而且吃止痛藥參加肌肉使用最高強度的比賽!(比賽其實是最容易受傷的,因為讓強度拉到最高了!)到賽會的後面幾天,我要比主項,但是早上忘記帶止痛藥了,等昨天的藥效慢慢退了以後,我痛到手無法抬過肩膀。我到現在還是無法忘懷那時候我有多慌張,好慌,好慌,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而我以為自己是堅強的,我想要自己是堅強的,所以我什麼都沒說。我經過分析,發現我最難通過的部分其實是仰式跳水,因為手要快速從胸前甩到背後,所以我早上不斷在心理祈禱,拜託,讓我可以跳水,讓我可以跳水,我可以踢腿踢完,多難堪都沒關係,讓我進決賽,讓我吃止痛藥,拜託,給我一個進決賽的機會,拜託。
最後,腎上線素還是戰勝了傷痛,跳水出去沒有劇痛就給了我信心,我抱著不去想任何傷痛,把任何痛和痛苦都當成比賽的一部分的心情盡情使用我的手。忽略痛和痛苦本來就是運動員的天職,尤其是在比賽的時候。
我進了決賽,下午也吃到止痛藥。這個賽會繼續進行,比賽圓滿結束。我們拿到史上最好的成績(但是很快又被後面的優秀學妹打破了)我們以非體育班之姿的隊伍,拿到了接力銅牌,拿到了總錦標第四名。
這中間還有一個感人的故事。(讓我插進來說一下)
就是拿銅牌的這項接力,我們本來以為拿不到了。比完預賽,我們排第三,贏第四名八秒。而且第四名已經派出最強陣容了。下午決賽,我隊三個名額已經確定,只剩最後一個名額,到底是要讓拿保送權的人下還是最快的人下?討論時兩個人都哭著離席了,互相堅持要讓對方。我們是一個常常開會的隊伍,但那天是我開過心情最沈重的會議,是一個沒有交集的會議。
讓最快的人下接力我們穩坐銅牌,我們贏第四名整整8秒。但是要拿保送權的人比最快的人慢11秒。我已經忘記決策過程是什麼了,總之,保送權贏了。
結果下午接力,我們屢屢和第四名戰成平手。我從來沒有在比賽場上尖叫的如此忘我。到最後一棒(也就是互讓的那個名額),要拿保送權的同學游出了他史上最好的成績,進步三秒,在最後關頭贏了第四名領零點幾。贏了,贏了,贏了耶!簡直不可置信的我們,當整個泳池沒有別人一樣,一路從比賽池尖叫到熱身池,再從熱身池尖叫到頒獎臺(別隊的人說:這是史上最嗨的銅牌了)。天哪,我好以這個隊伍為傲。(不過高三的時候和全隊翻臉那又是另外一個很長的故事了,那會有多傷心就可想而知,而翻臉都是為了要念社會學啊,哼)
所以這幾天其實是我比過最爽的比賽,我以每一個隊友為傲,我也如願拿到了一面全中運的獎牌,雖然不是個人項目,但是我已經很滿足。
此生最後一個認真的比賽,就以這麼風光作結,然後換來一個永遠不會好的肩膀傷。
高三的時候,我練了一整年的重訓作為復健,還斷斷續續的看了好多醫生,做了滿常一段時間的消極復健,看醫生和做復健都沒有跟家人講,他們都當我在晚自習,或是在學校念書。
後來重訓的習慣就一直延續到現在,因為我不能讓肩膀沒有肌肉。高三的時候醫生告訴我,我的筋和肌腱過度拉扯,已經太鬆了,再拉下去就要脫臼了,現在是半脫臼的狀態。真的,我以前比較瘦的時候,讓肩膀放輕鬆,再稍稍往下用力,就可以看到肩膀上有非常清晰的一個半圓凹槽,那是手的骨頭本來應該要位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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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了這麼長的手傷史(以上只是手傷史喔,只是我眾多傷裡面最嚴重的一個,其他的幾乎沒有留下後遺症,但是全身上下該受的傷大該都蒐集齊全了),我的手還是絲毫不見起色,X(這是髒話)。
拜託,不要再痛了好嗎,我都有乖乖練重量啊,X!
你是硬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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