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上課,討論到四本社會學的碩士論文,分別使用怎樣的研究方法、核心關懷、書寫(呈現)方式等,我一邊做筆記一邊覺得很好、很有意義、很精彩;同時思考,不同的議題應該用不同的處理方式。但是,當我一想到,如果是游泳選手這個議題呢?該怎麼處理?突然間很不舒服,而我不知道為什麼。
我問我自己為什麼這樣呢?對這股不舒服,感到困惑。
下課,和同學討論,得到兩個可能的原因,但似乎未能說服我。第一:分析本身就是不舒服的,尤其是「被分析」。可是應該不只是這樣啊,分析未必等於不舒服。
後來想,會不會是「尊重」?但在我眼裡,這四本碩論都沒有「不尊重」受訪者,我也不會不尊重受訪者(至少我不可能不尊重我自己吧),那到底為什麼呢?
最後勉強想了一個答案:我是不是既太輕視(啊就這樣啊)又太重視(你們才不會懂!)游泳這段過往了?雖然這似乎是合理且必然的心情,但我總覺得這好像還不是問題最關鍵之處。
昨天睡前,忽然想到為什麼我會對於分析游泳選手這件事情感到不安了。不論是哪一種的描述、分析、歸類,都在試著固化某些游離的因子。我們寫下a事件,寫下b行為的同時,很容易忽略其他意義。因為我們總是拿著我們以為的那種理解去理解別人。
這聽起來像是老套的社研法研究者權力關係辯論,到底誰是有權力的人?是研究者,還是被研究者?(在田野中可能我們什麼都不懂,而擁有書寫權力的人最終還是研究者)但其實,我完全不是要說這個討論,我要說的不是研究者權力關係辯論。
我「代表」了大家(不管是書寫的、思考的、還是被看見的),這件事情讓人不安。我要把我珍視的回憶拿出來分析,讓人不安。我要把那麼多四散各處的行為、事件、感情、生活、生命都放進某些框架中,而我必須這麼做,我感到不安。這些不同生命經驗對我來說是那樣的特別,特別到我以為那些分析、呈現手法太粗糙。
但這種反感是好的,至少我是這樣認為。因為唯有不斷地惶恐,才有可能很努力的記得謙遜。我手上的筆寫的都是別人的生命,就算以後寫的不是游泳選手也一樣。
08年寫左訓時,曾被甲乙組隊友們要過論文,清大的朋友我推辭不了,即使看過的人都說好看,我還是不太敢給。甲組的隊友被我裝死渡過了,沒給朋友論文。如果接下來寫的話,這次不可以也不會推辭了。我會盡量用最勇敢的心情書寫,用最謙遜的方式分析。
要把忽然之間湧上心頭的反感一直記在心上,因為我們手上的筆寫的都是別人的生命。
這態度實在太讓人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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